青漠

情不可以无色,色亦不可以无情。
补档见微博@青漠,公众号狸奴走狗。

【檀健次x刘敏涛】掩重门(七)。

文/青漠。
  说在开头:
  完结章,全文字数近一万五。是继《余温》之后的又一次失败尝试,原本想写的就只有第三章那个假车的片段,第一人称没能剖析容煦的心理,算是用第一人称的一点小遗憾,非常ooc加魔改,请勿上升真人。缺的章节是车,有需要的微博自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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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七:

我在思绪纷繁间,猝不及防意识到。过些时日应当是容煦的忌日。

前朝太子充其量不过是丹书史册中寥寥数笔记载过的一个人物,忌日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必要,更何况,新朝里的皇帝,尚在不遗余力追查前朝余孽。相比之下,我更像是苟活于人世,在日复一日的蹉跎里,看尽人间冷暖,俗世春秋。

但我遇见过鲜活的他,所以容煦在我的记忆里,还是春风少年的姿态,有鸦黑的鬓角,飞扬的眉眼。笑起来姿态朗润,沉着脸又不怒自威,说是稚嫩,却也不乏老辣之处,浑然像是矛盾的结合体。

在他最后一封短笺送来时,我其实是想回的,但苦于不知道回什么,犹豫辗转时,山河斗转,时易事迁。

严格来说,我没有真正见到容煦死,只是很多人都说他死了。他们说死在景明殿前,和他东宫的卫士们一起,未退未降,血战到最后一刻。一个王朝的覆灭势必会伴随着另一个王朝的新生,那些失败者退出风云四起的戏台,历史的言论也将由胜者书写。新朝编旧史,功绩只言片语,荒唐被无限放大,尽管我后来才意识到,也许荒唐只是他用来韬光养晦的一个借口。他最终也没有继位,被新朝追谥了灵夷太子。两字皆为恶谥,其心昭然。

那时他尚在帝都时,应该还是有作为的,可惜被史官大笔一挥,或者是上位者的忌讳,便都成了不可说,淹没在历史的风烟里,好似只有我记得,旁人再不曾记得。

朝臣们鸟作兽散,大厦已倾,狂澜难挽。那个时候我很想去景明殿陪一陪他,即使做不了更多的事。可惜的是,宁王在偷偷出京时,派人掳走了我。

顾衡平叛归来,已侍奉在宁王驾前。他与我皆沉默,宁王置若罔闻,说让我们夫妻叙旧。顾衡抬手似乎想摸一摸我的脸,我迅速躲开。他尴尬地慢慢垂下手,然后道,明缨,你瘦了。

与你何干?我语气里有些冲,我无法再对顾衡温柔下去了,昔年的美好碎得一点不剩,只余下厌恶和讽刺。他对我不忠,我亦待他不贞,从这一点来说,又似乎很公平。

我们的话没有谈下去,他最后走的时候,背过身道,明缨,找机会我会放你走的。

我作为阶下囚的待遇其实算不得糟糕。宁王私下见过我,许是他在太子跟前耳目通达,半点不曾遮掩的提到他命顾衡送我去东宫那一回污糟事,甚至他还调笑道,原来太子好人妇,难怪本王明里暗里送过那么些美人都无用武之地。

我唯有默然。但我没有想到的是,顾衡放我一条活路竟然有那样大的代价。

宛州平后,被当地豪强钻了空子,起义军各地皆有,仿佛个个都想当草莽英雄。

更巧的是,起义军里势头最强劲的,是宛州临近的宁家,我兄长见风驶舵,已投宁氏门下,偏偏宁王旗号亦是一个宁字,两军对战前,要绑我在城墙上,顾衡劝阻了他,几乎不欢而散。宁王娇矜轻敌,败势定时,对方军中有善射者,几乎要射中他们的主心骨。顾衡长枪已折,几近脱力之时,以身相挡——

良将无兵,亦是争不得输赢。

他遥遥死在我面前,最后一句话说让宁王不要再胁迫我,给我一个生的机会。另外转向我,远远的,一个对不起的口型尚未艰难做完,他已然没了声息。

人死如灯灭,那一瞬间,爱恨好似忽然渺小起来,除却生死,从无大事。顾衡没有食言,他只是不爱我。

宁王当面答应,等顾衡丧事草草办完之后,再次把我关了起来。伪君子之态,可见一斑。顾衡死的时候我没有哭,应该是没有吧,只掉了几滴泪,过往里的浓情蜜意想来实在讽刺,我不懂他,他自有懂他且愿意为之去死的人。

其后宁王并没有撑多久,死在某个知名不具的岭谷间,我又被转为宁氏俘虏。在试图自救的过程里,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不着痕迹的帮着我。一直想要道谢,对方却藏头藏尾不肯与我直接联系。一直过了好多年,在容煦的某一年忌日里,我才知晓,那是容煦留给我最后的庇佑,先皇后传给太子的一支私卫,番号火凤,像是喻为浴火而生的凤凰。

——可我已经飞不起来了。

乱世里夹缝中生存,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,只是想求一份安定罢了。然而烽火狼烟处处燃,哪里来的安定,彼时倒也有一段幽居深林躲避战乱的岁月。清贫而粗糙,山野之间,无爱无恨,无悲无喜,见花开,见月落,不见众生。

不见容煦——

若说顾衡是最后为了护我周全,那么容煦想的远比他要长久许多。火凤私卫多数时候不会出现在我面前,却又在某些时刻如影随形。容煦做了他能做的一切,人世向来难以圆满,我早该明白的。

只是偶尔,除了希冀容煦也许并没有在景明殿慷慨赴死,而是如我一般,在深山密林中幽居,伺机而动,等天下稳定再出。

那样的话,每当穿堂的风吹拂青纱帷帐时,我可以闭上眼假装也许是容煦回来,那么,重重叠叠掩上的心门,或许可以尝试着,为他打开小小的一道缝隙,能够让他一阵烟儿似的,钻进我心里,或带着似曾相识的西府海棠香,飘拂而过,好让我用刹那的不冷静来骗一骗自己。

其他的大多时候,我都活的异常清醒。

容煦,字春熙。他生在卉木萋萋的春日里,也死在这样的一个春日里,而我在这个季节里,也最容易想他、梦他,因这是海棠花开的时候。

现在,过往的景明殿早被拆了,那株旧海棠还在废墟上,默默开落。容煦忌日时,我去看过几回,再也没有我们剑拔弩张相遇那一回的繁盛了。

重门深锁杨柳院,小径低徊海棠前。人世寂寞滋味,是旧人悉数散去,新朝继续做起歌舞升平的美梦,然后百年或者更久,等下一个人再来推翻。

我想我看不到那个时候了。

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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