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漠

情不可以无色,色亦不可以无情。
补档见微博@青漠,公众号狸奴走狗。

【耀金】老王和老金的爱情故事

说在开头:
二爷二奶在脑子里盘桓好几天了,自行脑补的剧情,ooc背锅.jpg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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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:
大雨如注,书房的窗户没关紧实,飘进来的雨丝落在王宗耀脸上。他知道最左边下方的玻璃松动了,被风卷得震响,似乎连身前父亲的训戒也听不大清。
适时雷光电闪,他在半昏半明中看到父亲铁青着脸,怒气冲冲以至于嘴唇也不住颤抖。
父亲拿着家里的一根顶门杠子,下狠手敲在他的脊背上。
饶是如此,他依然脊背挺得笔直,咬紧牙关跪着。
“我再问你一遍,从今往后,你改不改?”
王宗耀眉眼不动,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,咬着牙道:“我改不了了。”
棍子又落在脊背上,母亲从房里出来劝,“夜深了,你快去睡。”
父亲沉默了半晌,扔了杠子,以一家之主的身份为这件丑事做了结束:“从明天起别上学了,什么时候改了什么时候再去。”
王宗耀跪得腿麻,坐起来看雨,夜色像是一只狰狞的巨兽,能把所有的情绪和欲望一并吞噬。
但他心里,还是怀着一腔热切。
他和他年少的情人,才初初体会到那种感情的愉悦,少一天不见,都心心念念。
连着一周,父亲把他锁在家里。大哥不用去上工,让他看着。
大哥的表情有些犹疑,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,但又笨拙地想劝慰他,拿着药放在桌子上,斟酌地说:“二弟,你从小就聪明伶俐,书念得好,可别走岔了路。”
王宗耀不以为然。药抹在背上,凉沁沁里钝钝的疼,激得他一个哆嗦后争辩道:“大哥,什么叫正路,什么又是岔路?我喜欢男人就是丢人就是恶心是吗?我一没偷二没抢堂堂正正的喜欢不行?”
大哥没吱声。
他等药干的差不多了套上外衫逃了出去,一路往对方家里奔去。
对方父母脸色极为难看,但却说,“他去学校了。”
王宗耀又准备往学校跑,身后声音接着道:“你以后别来找他了,他跟我们保证了,下个月毕业就去相亲,你们断了吧。”
他脸色的期待僵了僵,但没有回头。
一口气跑去学校,处处指指点点,人人窃窃私语,仿佛他跟一个人男生搞了对象是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。
那人就端端坐在教室里,仰头对他说:“你走吧。”
少年自负,心比天高。情人的妥协不吝于背叛。
父亲再劝:“他都回头了,王宗耀,你还不肯回头?”
他想了又想,情人面目变得可憎起来,但如果让他选择一个姑娘,约会订亲,再往后柴米油盐结婚生子,他仍是不愿意。
说不来哪儿滋生出的一腔孤勇,但他必会抗争到底。
打骂无用,怀柔不顶事,父亲气急败坏,指着他破口大骂孽子,口不择言说往后再不认他。
于是在又一个雨夜里,他掌心攥着母亲塞过来的一把毛票,挎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。
起初还在想,天大地大,他在外面混出头再回来。衣锦还乡,要他们好好看看。
岂料这一走,从大陆到台北,一湾海峡,至此隔绝,故里音讯杳无。

二:
“金少,我的故事说完了,现在又轮到你讲。”王宗耀眼里一层笼着的薄雾顷刻间散去,他重新是那副豪气干云说一不二的姿态了。
金凯瑞听得入神,嘴上叼的烟抽到了头,灼热的感觉近在咫尺。
他唇一松,烟蒂落在他翘起的二郎腿上,慢半拍才反应过来,却仍是慢悠悠的伸指弹了去,这才抬起头道:“没成想二爷也年轻过啊,您的故事可真好,我都差点入了迷。”
二爷其实现在也不老,三十来岁,龙精虎猛,混成了这一片的地头蛇里的二把手,不知道是什么来头,人人尊一句二爷,不可小视。
金凯瑞在他地界上开了家夜总会,少不了打交道,一来二去熟悉了。攒出来的酒局熟面孔多,俩人倒也不远不近的处着。
这日金家的夜总会里新来了个舞女,说是上海百乐门过来的,年轻时候选过上海小姐,名列前茅。现在也容颜未老,俏丽非常。一群人蜂拥去看,金凯瑞躲懒找了个包间,凑巧碰上二爷也在。
没有叫身娇体软腰身修长的姑娘来陪,但两个大男人喝酒,怪道没什么滋味儿。俩人之间,生意上交集总归有说完的时候,之后是冗长的沉默,在这个适时的沉默里,金凯瑞在不动声色的看着王宗耀。
王宗耀又何尝不是在看着金凯瑞?
他一身黑色夹克衫,头发稍长且蓬松,笑起来浑然有一股清贵的风流气。酒局饭桌上看起来是八面玲珑谁都聊得来,私底下才好细细察看他何等样貌。
金凯瑞没让彼此沉默太久,他打了个响指,提议道:“不如讲故事吧,自己的故事,别人的故事,都可以,总之别让咱俩闲着就好。”
王宗耀无可无不可的应了。
桌上的酒杯被放倒,金凯瑞捏着杯身,极其随意的转开了。
杯口朝谁谁先讲,几圈之后,朝的是金凯瑞。
为了酬和气氛,他讲了个舞女的故事。
“有一个很胖但很灵活的舞女,暗恋舞厅里一个衣冠楚楚的先生,时常环绕在他身边,但先生只是欣赏他的舞姿,从来没有邀请她跳过舞。后来胖舞女靠节食瘦了,先生却觉得她失了往日气韵。舞女以为自己有底气表白了,先生却拒绝了她……”
“说完了?”王宗耀以为是个烂俗的故事,如舞女如何失魂落魄重遇良人之类,他几乎是过于直接的评判道:“不算个好故事。”
金凯瑞则一耸肩,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指缝中,看着烟雾继续说道:“没有结局呢,二爷太着急了。那舞女在节食时给自己了巨大的心理暗示,即她瘦了对方一定会接受表白,但事情没有按她的想法发展,在她大受刺激之后她因爱生恨,失手杀了对方。好了,这才是大结局。”
故事其实是夜总会里的真事情脱胎出来的,结局也远比他讲的要惨烈,各有各的结局。
到王宗耀讲之前,他看着金凯瑞,莫名其妙就想讲一讲自己的故事,是真心实意的试探,还是若有似无的撩拨。
金凯瑞背往后的沙发上一靠,双手交叠放在膝上,姿态尤其放松且无害。他飞快瞟了王宗耀一眼问:“那么二爷多年来就没一个枕边人?”
王宗耀饶有兴味,蓦地笑了,“你来?”说完又续了一句:“金少身家过重,我怕养不起喽。”
“不试试怎么知道,二爷难不成是怕了?”金凯瑞被激得针锋相对,他双目凝视着王宗耀。对方皮相委实算不得很出挑,但是自有一股压倒性的魄力,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,气势浑然而出。
王宗耀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喝了个底儿朝天,连擦拭唇角的动作,都生出万丈豪情出来。他也报以金凯瑞同等赤诚的目光,不紧不慢道:“我有什么好怕的?孤家寡人刀口舔血,来就来,不过有一样我在前头,你勿要同我逢场作戏,要来就真心实意处一处,以后怎么着,谁也说不清,日子倒还长着。”
几句话被他说的像谈判,言辞直切核心,废话尽数摒弃。
他恍然在想,试试也没有不好,在这样的不安分年代里,一切的不安分都有了宣泄的出口。
试了又何妨呢?皮相合眼缘,性格也算讨喜。若按一桩买卖算,也是稳赚不赔。
那个时候,王宗耀带着一种赌徒心理。赢也好,输也罢,到头吃不了亏。
金凯瑞眯着眼笑起来,稳稳说了一句好。
开始得无比寻常,仿佛谁都不会预料到往后是何等光景。

三:
彼时还没有同性恋的说法,俩个人都只是模模糊糊意识到对异性产生不了兴趣,真正在一起之后也没有昭告天下,更像两个人搭伙过日子。
日子也是一天天的过,生活里头有细水长流,自然也当有波澜壮阔。
再逢饭局时,两人同进同出,偏到一角窃窃私语时,共同的朋友惊叹:“二爷最近同金少走得很近嘛。”
王宗耀说:“他讨人喜欢呗。”
他姿态不羁,语气却带着几分郑重,实在让人摸不着究竟是场面话还是心里话。
饭局上个个人精,没等多久又有人问,言语间多少有试探,有说要给二爷送女人的,让他立业之后该成家了;有说金少近来转了性子,自家地界去得都少了。
金凯瑞打马虎眼,给说话人倒满一杯酒,口中不住道:“喝喝喝,酒都堵不上你们嘴啊。”
在推杯换盏之余,他们两个人的手在桌下牵在一起。指缝贴合指节,紧紧的,又带着点偷偷摸摸的刺激感。
两人性格也算合拍,试着试着,试出真感情来。水到渠成大抵是如此了,大家都是成年人,大风大浪也经过,谈起恋爱当然是怎么浪漫怎么来,有闲了都腻歪在一起,不忙的时候看日出看晚霞,看书听戏,一人一辆自行车,走街串巷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,漫无目的,寻常得不能再寻常。
那些贫瘠的年月里,爱情丰盈了整个躯体,成为灰白背景里独一无二的靓丽颜色。
人前还是规规矩矩喊台面上的称呼,王宗耀喊金少,金凯瑞唤二爷。
有时人后也这么喊,在大汗淋漓喘息难耐时低低唤出来,姑且算是一点私密的情趣。
他们相拥入眠,又在每一日清晨醒来。身躯贴紧,怀抱滚烫,没刷牙也要先交换一个炽热绵长的吻。

四:
往后有一回,被金凯瑞的父亲撞在当场。
因此有过一段煎熬时日,倒像是重回少年时候,青葱稚嫩在怀,见每一面都匆匆,尽然爱意涌动。
金父急病,王宗耀撇下缠身琐事,与金凯瑞一同照看老人。
兴许是因着这个契机,金父对王宗耀改观不少。
却仍不允他们在一起,理由除了惊世骇俗外又添了一条,嫌王宗耀日子过的不太平。
地头蛇生意过不了明路,怎么着都见不了光。
王宗耀倒没把这个算事儿,他混却不浑,手上没沾过血,寻思着转型洗白也容易些。
再往后他二把手上位,金凯瑞老父寿终,保险公司也正正经经开了起来。往来人士西装革履大背头,无人再深究他从前。
日子过得有模有样,从前的二爷成了王董事长,金少改称金总。原始资金占优势,生意场上见真章。
两个人依然很好,俗世里快活,每一日都有新的事情发生,说寻常又不寻常。
公司里的员工只当他们二位关系好,没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。八三年那会儿一本小说出版,一时引起诸多讨论,因为写的是少数人的故事,王宗耀特地买回来看。
书名让他登时一个怔忪,封面上“孽子”二字牢牢抓住了他的目光。
一转眼又是父亲盛怒,痛骂孽子的场景。多少年了,偶尔回溯旧光阴,十年二十年,他执拗决绝,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。但夹缝里挣扎出零星微末的愧意,不多不少,却如鲠在喉。
而待他一口气读完后,五味杂陈,内心反而拥有莫大的庆幸。
庆幸遇见金凯瑞。
庆幸两个人相爱一场,彼此不曾辜负。
庆幸他比书里人物的处境要好太多。挣扎过逃避过,那片黑暗王国里,依然能开出绝艳的花。
金凯瑞诧异于王宗耀突如其来的热情,但他并没有躲避,而是迎上去,同他一起沉溺,一起沦亡。

五:
再往后啊,太平富贵日月长,争教有情人成双。王宗耀跟金凯瑞也上了年纪,但王宗耀比金凯瑞大,所以老的快一些。
金凯瑞不想他难受,就刻意把自个儿往老了拾掇。
王宗耀嘴上不说,手上攥着金凯瑞的手指,越握越紧,舍不得松开似的。
人人都要老,都会死。这俗世浮沉走一遭,该享受的享受过,该相爱的相爱着,许过的至死不渝,他也做到了。
鬓发白了,牙齿松了,爱人老了,似乎也没留什么遗憾。
越老称呼又变,老金老王的叫起来。老王成了医院里的常客,老金放下工作陪着他,絮絮叨叨说说话。
“我方才过来,在外头花园里看见一只白猫,怪可爱的,等你出院了,我们也养一只。”
老王眼皮耷拉着,要凶也凶不起来。“养什么猫,养你就够了。”
老金就把他的手拿起来,贴在自己脸侧摩挲着。亲眼看着爱人又老又病,生命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走向最终,无疑有着莫大的悲哀蔓延上来。
但他们还相爱。
多少年长情厮守,多少年寒暑春秋,一辈子尽然太短,解锁过多少个体位,说出过多少句情话,都不是终点。
“你养当然没问题,不过待我们百年之后,遗产估计得用去搞慈善咯。”老金像从前许多次那样,不厌其烦地把手指一根一根嵌进老王的指缝里,形成一个十指紧扣的姿势。
老王说:“那可不一定。”他眼里有些狡黠的神色,如同玩心乍起,“不如我们做个游戏?”
老金当然答应了。
他却又眼神悠远地吟了一句诗,“腰缠三万贯,骑鹤下扬州。”
他家不在扬州,但三万贯的钱是有的,留给谁花呢?
日子总归煎熬,游戏又不能缓解病痛,老王身后事办妥之后,老金不愿意抹了他生活过的痕迹,家里还是保持原样,像等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回来。
夜里也是一个人了。诸事多消磨,他辗转反侧躺在床上,似乎能摸得见自己腰侧一排肋骨的形状。
怔然一夜。
大悲大恸,老泪纵横。
等到他看见老王留下的视频时,已经能平静的落泪了。
“家里我其实藏了不止一份视频,你看到的应该是其中某一份。就当我是用这种形态陪着你吧。真的,我太庆幸这辈子能遇上你了,你瞧,我们当时说试试,结果真情实意爱了一辈子。早些年我们还说爱来爱去,后来很久不说了,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已经是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而我希望,无论任何时候,你想起我的时候,脸上都是笑着的。”
金凯瑞就笑了,一边用指腹擦去几行热泪。
也许他是时候换个地方生活了。

六:
“二奶原来是这个梗啊,怪不得我二爷这么多钱能留给我一个人儿,二奶你们挺伟大,我肃然起敬,我起立鼓掌。”王多鱼带头起身,啪啪啪一顿拍手。
夏竹听得眼睛水汪汪的,一边擤鼻涕一边赞叹:“金先生的爱情好动人啊。”
金凯瑞平静而又矜持的笑了,他姿态熟练地拎起桌上的茶壶,缓缓倒满一杯茶。
热腾腾的雾气钻上来又消失,但他知道王宗耀一直在他心里,永不会消失。
从二爷金少到老王老金,两个人的一生里没有太多遗憾,起识非微末,亦一路经过商场上厮杀,资本里争潮,到累积出巨额财富,他们始终并肩同行,至死不渝。
能这样相爱,何憾之有?唯嫌厮守不够。

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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