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漠

情不可以无色,色亦不可以无情。
补档见微博@青漠,公众号狸奴走狗。

【鲤鱼】人间惆怅事(十五)。

文/青漠。

说在开头:

写的手疼呜呜——

写完日练写更新,评论区还这么冷,我日更博主不要面子的吗?(╯°Д°)╯︵┴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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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多年后,黎素笙想起自己第一回稍显羞涩的模样,还是会忍不住发笑,有人拍了照片给她看,二十一岁的她和十五岁的她看起来截然不同。眉眼大致上没有多少变化,长开了些许,但通身的气韵差距甚大。她头一回见俞之魁时,粗布烂衫,即使表面上再骄傲,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可说的自卑,但如今已经被另一种东西填满了,鲜花与掌声属于她,那些赞美和荣誉也将属于她,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。

正是这种满足感,将她带离了原先的世界里。这一刻她完成了由李素丫变成黎素笙的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,于是她的脸上也禁不住浮现出一抹姿态朗然的笑容,自信写在她脸上,她也最想给俞之魁看。

满座人声鼎沸里,她含笑致辞,眼光从台下扫过,若说有什么美中不足,大抵是俞之魁没能在现场。出发之前俞之魁其实想请假来陪她,是她自己怕耽误俞之魁的事情,推辞了的。

帝都比省京里繁华许多,也许在某个未知的时刻,她也曾流露出和俞之魁相同的想法,但两个人都不必说出口,只消那样默默想过,就已然算得心有灵犀了。

赛程拉的慢,俞之魁那边厢呢,紧锣密鼓排起新戏,团长发了话,要给年轻人出头的机会,不能来来去去演二路。省京且是人才济济之地,俞之魁这一遭,未必没有人眼热。多的是恨人有笑人无的闲散人。他自己对外界的声音置若罔闻,倘说有什么最能牵动他的情绪,一则是戏,二则除黎素笙之外,不做他人想。

双亲俱在,他也动过将二人接来奉养的心思,但父母唯恐影响到他,其母来信时,倒也还委婉地提了一嘴,只说不来看他们,等有机会了来看他们的小孙子或小孙女。

俞之魁有时候觉得,黎素笙在他心里头,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模样。小姑娘如若再生一个小小姑娘,他和她的骨血融入其中,从那么小小一团将养大,眉眼随她母亲就很好,天生惹人怜爱,那大抵也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。

但也只是想想罢了,毕竟人生之事,十有八九不如意,哪能再奢望十全十美一点岔子也不出呢?

话是这么说,理是这个理,可当俞之魁真正遭遇这样不如意的事情时,还是会有些手足无措,以及浓重的失落。

那时黎素笙刚拿了奖回来,在小县城里正是炙手可热的一号人物,俞之魁他们团长知道以后,还找俞之魁提了一次,意思是只要下面剧团肯放人,他这边借调的文件一早都准备好了,现在只差看看黎素笙时间了。

黎素笙本来也是想走,正赶上苏锦和这阵子忽然病倒了,她那次刚回去在剧团看到苏锦和的时候,惊讶于她一下子怎么瘦了那么多,苏锦和自己倒不觉得,她摸着脸颊看向镜中,道,“团里说要排一出戏,许是近日里累着了吧。”

她身子骨撑不住,团长略一沉吟,忽然道,“要不然让素笙试试?她反正也是要去省京的。说穿了除了拿了这回奖,其他演丫鬟的戏也拿不出手,你这回给咱县剧团长了脸,给你搭班子排一出戏,争取让你拿着眼下的代表作,风风光光进省京,你觉得怎么样?”

黎素笙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,何况她觉得,团长的话确乎也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。俞之魁近来也在排新戏,双休忙时,让人捎个口信儿,说自己排练不回来了。

她便也吃住在剧团里。两人倒似暗暗较着劲儿一般,在彼此尚未搭档的日子里,努力让自己变得更美好。

忙起来近乎月余不见面,却也不会难捱。一遍一遍的踩台扣动作,她咬牙不服输,愣是拿出来一股子韧劲儿,撑着要把这出戏拿下来。

她在排的是《廉锦枫》,刺蚌那一折改了主要情节。戏中人为奉养萱庭,入海钩参,她忽地想起母亲。

上一回捎东西回家时,村里人磕闲牙似的说一句,她妹妹也跟人订了亲。对象是哪个村的,长的周正不周正的,那人通通都没有说,黎素笙打听了日子,扯了几尺红花布,料子可以做衣裳,又备了些花红柳绿的被面,塞了些钱托人送去。

应该是收到了罢,但是从来没有母亲的回应。她偶尔也会想一想,那个在她记忆里逐渐模糊的乡村,那些种庄稼打猪草挖野菜割麦子的日子,好像久远得已经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,毕竟眼下,她的生活重心已经是戏。

这戏对唱念作打的要求高,黎素笙练起来,跟不知时间一样,通常是苏锦和或是关横波端着饭碗来提醒她,她才肯来休息片刻。

她出事那天已经是带着妆在彩排了,第二日便要正式上。踩第一遍的时候苏锦和就极其满意,对着黎素笙夸了又夸,黎素笙想着剧团排练的台子比外头的戏台小那么一些,担心容易偏台,于是便提议再来一遍,第二遍乍一开始,她便觉得小腹隐隐作痛。

早先月信时容易疼一阵,被俞之魁知道了,按着她喝了几个月中药调理,后来几乎不疼了,现在这么一疼,黎素笙只当是最近太累了并未多想,她咬牙坚持着想把这一遍唱完,无奈似乎越来越疼。她背上背着青锋剑,才唱到“猛抬头又只见灵光射影”时,实在疼得不行,练功服又是粉白色,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,耳边同时响起关横波的惊呼,“素素你流血啦!”

黎素笙几近疼晕过去,硬生生咬着牙,额上瞬间渗出来黄豆大的汗珠,一张小脸儿煞白煞白,当下慌了手脚,团里有人立刻拍板送她去县医院。

原本以为是什么突发性的肠胃疾病,结果医生石破天惊的一句,说是先兆性流产,不足十二周,阴道大量出血,保不住了。

关横波慌了神,不敢看黎素笙的眼睛,怕看了自己心里难受。

那双秋波盈盈的眼睛,好似蒙了一层阴翳一般,她自打听了医生的话,就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,不哭也不笑。苏锦和过来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心,劝慰道,“没事啊素笙,又不是什么大事,你还年轻,底子又好,以后跟你家小俞肯定能够儿女双全的。”

人总挑最熟悉最美满的话来祝福,岂知到头来,一儿半女也无。只有他们两个人,做彼此长长久久的依靠。

关横波躲出病房找人给俞之魁打电话,他当时也正在排练,大晌午的,来通知的人说这通电话特别急,俞之魁只好给其他排练的人道了歉,然后自己拿着一把白毛巾,擦了擦鬓角的汗,接通之后对面是关横波的声音,他下意识的问,“素素怎么了?”

对面的声音里满是急切,背景音听起来像在医院,他顾不得许多,撒腿先去排练场,跟其他人一叠声道歉说有急事,改日再赔罪。场中有人看着俞之魁的背影道,“到底还是年轻呦,瞅着跟媳妇儿难产似的。”

团长知他有爱人,却并不言明,默不作声听他们歇下来讲闲话。俞之魁在的时候,场上气氛紧紧绷着,明明他资历最浅,偏偏有那股子劲头,让人极其想要信服。

回家的车程是一小时零十二分钟,不算远,俞之魁以往打个盹儿,心里头给自己过电影似的演一出大戏,也就到了,今日里多的无暇去想,单恨自己不在黎素笙身边,连带着也怨关横波话不说清楚,不知素笙究竟如何了,平白吊着一股焦急,让他火烧火燎似的往县医院赶。

到医院门口时,关横波已经等在哪儿了,直奔主题道,“我带你去见素笙。”

他远远的,从楼梯口上来,在第三个病房门口瞧见他的素笙,拥着被子坐在病床上,不哭不笑也不闹,安静得让人心疼,他驻足不前,苏锦和瞧见他了,放开素笙的手从病房里头退出来,出来的时候拍了拍俞之魁的胳膊道,“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,去哄哄,别让她太伤心了。”

俞之魁点点头,进去坐在素笙旁边,去握她的手,黎素笙这才有了反应。下一刻,他就看见他勇敢的小姑娘,“哇”的一声哭出来,伏在他的肩头,抽抽嗒嗒道,“我们……我们的孩子没了。”

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失去的是什么。是未曾谋面的一团骨血,是今生无缘降世的儿女,是他和她期盼着却未被祝福的遗憾,他紧紧地搂着她,怀抱中热意涌动,慢慢稳下声来,劝道,“没有关系,只要你好好的,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。”

黎素笙似乎有些自责,她的眼泪落在他的肩膀上,呜呜咽咽说了一句对不起,俞之魁来擦拭她的泪,一点一点,擦在掌心里,湿漉漉的,混着他的汗。他看着她的眼睛道,“傻姑娘,你永远也不必跟我说对不起,你没事已是万幸,等忙过了,我们再慢慢来。”

他的话有一种熨贴人心的力量,黎素笙在他面前,不多时便收了泪。

未完待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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